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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滑雪后我成了大佬》小说观后感(下)Bet365 - Online Sports Betting

2025-11-18 21:24:58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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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滑雪后我成了大佬》小说观后感(下)Bet365 - Online Sports Betting

  余乐扶额:“好像是的,我太紧张了,你不知道,我来之前根本没想过自己有竞争冠军的资格,你知道我上个赛季的成绩,就在前不久我还受伤了,甚至就连我来比赛的名额,都是我的同伴让给我。我现在很乱,脑子里都是这样那样,和比赛无关的念头,冷静早就和我没有关系。”          “哦~”亨利同情地看着余乐,他露出具有治愈能力微笑,“或许你应该想想,你为什么来滑雪,世界排名第三的跳水运动员,为什么要来滑雪?难道不是为了冠军吗?如果只是拿第三名,第二名,你留下继续跳水就好了,为什么今天会站在这里?伙计,你是来拿冠军的,你从夏季运动员来到冬季运动,就是为了冠军,是不是。”  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是。”余乐点头,继而再重重点头,“是的。”          余乐被轻易地安抚了。          这些理由他不是不知道,只是有人再度在他面前重复强调的时候,他才能从那一团乱麻里找到最重要的“那根线”。          他只需要这个理由就够了,“为了冠军”,其他都不重要。

  危机意识和最起码的道德感在这个时候发挥出了强大的呼声,狠狠地压下了余乐心里过于浓厚的竞争意识。          几乎是一种本能,余乐停下了靠近的想法,放弃再去抢占那条“黄金赛道”。          他做不到。          他不是约伯,他有底线,再是比赛,也应该有最基本的道德,他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都不缺乏竞争心的培养,但是同时更是所有人都在告诉他,要善良。          善良,是一种美好品德,始终坚持着,就变成了本能,会让人更喜欢自己,更爱自己。          余乐收了一点,让出了巴里的位置,然后在距离旗门更远一点的位置,绕出了一个更大的弧线。          余乐不知道当他侧着身子滑过去,听见那“唰”的一声响,继而再在惯性下,重新站起来的感觉怎么形容。          就仿佛一下子变得很顺畅,之前总是磕磕绊绊的憋闷感瞬间消失了,尤其是前方宽敞的大路呈现在眼前,灯光洒落在雪上呈现出橘色的暖光时,好像整个人豁然开朗。          随心由心,却又善良克制,其实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。          这一刻,美好的无法形容。          因此而敞亮了的心境,甚至让急促的呼吸也因此平稳了下来,大脑也变得空前的清明,甩掉了一切的负担,只是追随着前面的人影滑行。

  最后的一丝牵挂也因此褪去,没有因为自己让巴里发生意外而受伤,这真是一件让人松口气,很快乐的事情。          而巴里在停下后,他左脚右脚在雪板上帅气的一蹬,双脚踩在雪地上,就大步流星,笔直地朝着余乐就走了过去。          余乐用笑容迎着他,因为对方也在爽朗地笑着。          来到面前的巴里说:“恭喜你晋级决赛了,你真是个很棒的人。”          余乐扬眉,他知道,他也觉得自己很棒,不是谁都能在巨大的利益面前,守住本心,哪怕是将其冠以“以竞技为名”都不行,伤害就是伤害。          巴里在笑着离开后,亨利走了过来,他伸出双手拥抱了余乐,说:“我看见了一切,你差一点就要从巴里的滑雪板上擦过去了,如果你这么做了,我可以理解,但我还是更喜欢现在的你,你真是个让人越来越喜欢的家伙。”          余乐摸摸鼻子,摘下滑雪镜后的脸上透着一丝腼腆,滑雪镜的印子留在脸上,甚至有种憨态可掬的可爱。

  说笑间,大部队往楼里移去,沿途还有很多人在叫余乐的名字,也有人在为安格尔加油,甚至有人直接对阿道夫挑衅,“下一场,安格尔会赢了你。”          余乐听见,认为自己的警醒是正确的决定,安格尔的路还没有走死,无论多少都有希望。          进了大楼,外面的喧嚣淡去,余乐被谭季和白一鸣迎走,才走出不远,谭季就说:“我就知道你可以,几乎没怎么担心过,事实证明我判断的很正确,你进入决赛了,而且可以说是基本拿下了冠军。”          然后谭季又说:“但决赛的时候还是要更努力才行,这些外国人很难说私下里会有什么协议,哪怕赢一个也好,你就必须和另外一个人共享冠军的荣誉,平分奖金。”          余乐本性善良开朗,并不代表他单纯,这样的想法他当然有过,这也是刚刚他始终不承认自己已经获得冠军的原因之一。          他并不想把人性想的那么可恶,但如果这里面有些什么他们运动员无法干涉,甚至不知道的“暗箱操作”,那么最后出现任何的可能都不意外。          但这些话,只能和同伴聊。          谭季说出了他的担忧,余乐也点头认同,说:“放心吧,我会认真去比最后一场的,会咬紧安格尔,如果真的出现我们担忧的事情,我就算是挤也要挤到前面去。          追上阿道夫他们很难,但追上安格尔,我还是有点自信。”          谭季被余乐这完全不符合印象,阴恻恻的表情逗笑,他摸着鼻子笑了起来,继而说道:“但你也不用太担心,这个概率太低了,而且劳恩喜欢你,他已经在想怎么把你的脸贴到雪场的招牌上,现在如果你拿到了冠军,他一定很高兴的把你的名字贴的满科里纳城都是。这些资本家的脑回路我还算看的明白,让安格尔拿到连续两届冠军的噱头没有你高。”          余乐对这段话根本就没上心,左耳朵进右耳朵出,资本家在想什么他可完全没兴趣,比赛是神圣的,是运动员一生一次的抱负,不应该被任何人左右,资本家也不行。          想着就觉得恶心。

  人走远了,白一鸣才说:“乐哥,你是比赛型的运动员,比赛状态很好。”          余乐被锤着肩颈,说话带着颤音:“老运动员了,该的。”          “不是,和新老没关系。”白一鸣手上的动作慢下来,组织着语言才说,“是状态,专心冷静,最重要是始终如一的目标。我……如果不是想太多,不试着去推约伯,我就不会失衡,也不会控制不住撞上的雪丘,这一点我一定要向你学习。”          余乐听出了白一鸣的郁闷。          一直以来被动的,被家人逼着滑雪、比赛的白一鸣,因为丢掉了这次的冠军,在郁闷了。          这很少见。          余乐扭头去看白一鸣,就看见了白一鸣抿直的嘴角,目光对上,那双眼睛里有种强烈的不甘心。          白一鸣就像个高压锅,所有的压力都在自己肚子里藏着,他不说,他忍着,忍不住了才“吱吱”地叫上两声,然后又继续憋着。          眼前这是又压不住了,而且因为是余乐,所以他愿意开口倾诉自己的不甘心。          余乐很重视白一鸣难得摊开的心思,他慎重地说:“因为我有目标,你们都下去的时候,我就告诉自己,我一定得拿到这个冠军,所以哪怕约伯撞了你,我心里的火气再大,但临到事前,我还是选择了目标。          小白,我不是想要给你喝什么鸡汤,但今天你既然说了,我就想当面问问你,你想好以后做什么了吗?如果奥运会后你就不滑了,那你的新目标是什么?值不值得你拼了命的去做?又能不能带给你足够的成就感和幸福感?”          白一鸣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停下了,静静地听着余乐说完,又安静地站了好一会儿,直至那双眼底爬上的迷茫,到其他人都可以清晰可见的时候,他摇了一下头。          “不知道……”迟疑地说着,继而又带着几分坚定地回答,“但我知道,我现在只想读大学,到很远的地方,可以住校的大学。”          余乐点头,懂了。          白一鸣的选择很明确,他就是想要逃离那个家,在他逃离之前,再没有什么目标比那更明确。          或许白一鸣新的人生,需要他离开了那个家后,才会真正地找到方向。          余乐不会说白一鸣的想法是对是错,这毕竟是他眼下迫切想要去做的事情,那么就去做。          也只有去做了,他才会知道对错。          其他人,没有资格对他的人生指手画脚。          “行,我觉得可以,眼下先把今年的奥运会搞完,你的5周说什么都要在奥运会上来一场,一枚冬奥会的金牌,这是政治任务,必须完成,这个没问题吧?”          白一鸣没说话,又在余乐的手臂上捏捏捶捶,没反驳也就是答应了。          余乐笑着享受白一鸣的服务,想起去年从跳水队转项的事,张教练和邓总当初肯放他滑雪,不就是因为奥运会结束,进入了休整期吗?          四年一届的奥运会牵动了太多人的心,运动员在这个过程里也被一圈圈的拧紧到最紧张的状态,奥运会结束后的一年所有人都放松了下来,就像一场悠长的假期,他被允许去做任何的事情。          如果他在滑雪上不行,柴总也好,张教练也好,都会把他安置回原处,再去冲击跳水的冠军也好,就这么回归生活结束也罢,总归试过才不后悔。          如今想来,教练们是真的在为他操心着想,给了他不一样的人生,才有了今天的唏嘘和掌声,有了去争夺冠军的机会。          白一鸣这么棒的一个孩子,他也应该去尝试新的路,因为哪怕后悔,哪怕回头,这里都有位子在等着他,期待他的“王者归来”。          就是……挺好的。

  余乐转身离开,走出两步又回头去看白一鸣,继而说:“放心,我一定会赢的。”          这次再转头,余乐头也不回地走了,他朝着安格尔走去,安格尔的身边是阿道夫和克劳斯,他们都微笑着,目光中满含尊敬地看着他。          就像余乐也敬重地看着他们一样。          这只是一场邀请赛,却又不仅仅是邀请赛,因为参与的选手里不乏各个项目的世界冠军,世界总积分的冠军。他们也都拼尽全力地努力比赛,但他们依旧输给了余乐。          所以从某方面而言,这场比赛依旧具备一定的含金量,是每个世界冠军都想要去拿到的一个“综合类的世界冠军”。          此刻的余乐,几乎一只脚已经踏上了冠军的领奖台。          他已经被冠军的光环笼罩,散发出不一样的光彩。          于是对他的敬重由心而生,你做到了我做不到的,所以我尊敬你。          安格尔说:“虽然你坚持要比完最后一场,但在我心里,我已经输了。”          阿道夫说:“你在全部四个项目上都有很棒的发挥,你值得现在的分数。”          克劳斯说:“愉快地比一场吧,不要有负担,我以我的人格发誓,这将会是一场公平的比赛。”          余乐说:“很高兴能够和你们一起比赛,这在赛季里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,这次的比赛让我成长了很多。”          四个人结伴来到山上,在发令枪响亮的声响里出发,四人像是有着某种默契,以一种极为和谐和平的方式,去完成这场比赛。          没有人去争抢那条更简单的雪丘赛道,滑着属于自己的赛道,尽情地展示自己在障碍滑雪上优异的技巧。          于是从雪丘出来,队伍自然而然就变成了一条纵队,所有的争抢也就随之消失了。

  余乐抱紧他生命历史上第一个“世界冠军”的奖杯,就像一个吝啬的老头儿,一溜烟儿就跑下台。          他穿过人群,往前面走,一直往前面走,一直走,走的人渐渐少了,走到没有人的房檐下,背靠着墙,呼哧呼哧地喘着,然后将怀里的奖杯举了起来。          就着那微弱的,橘色的光,仔细的,转圈地观摩。          然后嘟着嘴,在奖杯上亲了一口。          “啵!”          轻缓暧昧的声响,在耳边响起,余乐脸上发烫,笑开的嘴角,像个傻孩子。          继而他低下头,将额头抵在了奖杯上,冰冷的奖杯一点点被捂热,就像让他烫热的心脏,“噗通噗通”跳的厉害。          呼吸带出了一丝颤音,薄薄的水意被远处的音乐遮掩,所有的一切都在无声中,一点点的释放,释放,释放……

  清醒了过来,确实不是在做梦。          谭季手臂一挥:“走,喝酒去,今天我请客。”          余乐叫住兴奋的有点癫狂的谭季,说了自己和亨利的约定,也说了自己打算先回去换身便服。          谭季说:“那走吧,我陪你。”          余乐去拿背包:“不用,我自己去就行。  ”          谭季说:“不麻烦,我陪你。”          “不是麻烦。”余乐捏紧奖杯,“我真的一个人就可以了。”          谭季定定地看着余乐,继而莞尔一笑:“行吧,没想到你是个这种类型的人,太意外了。”          “?”余乐眨眼。          谭季说:“有人喜欢将珍宝分享,享受夸赞和其他人羡慕的目光,有人却喜欢独自品鉴,细细端详。”         “啊?我不是……”余乐本能辩驳,这种自己偷偷乐的形容,感觉很猥琐。          “不,我也不是这个意思,只是说,你的努力得到了好的结果,你需要好好沉淀一下,不被情绪干扰,快乐也好,愤怒也罢,能够独自消化处理过于极端情绪的人,都是最受欢迎的人。去吧,路上小心一点,离那些醉汉远一点,拿好你的奖杯。”          余乐:“……”          路上的人不多,但也不少,这样正正好,既给了余乐一定的安全感,也让他能够有不被打扰的空间。          他想,谭季果然是个生活阅历很丰富的人,他有着让人惊叹的洞悉力,看透了余乐此刻在这份狂喜下的不安。          拿了冠军,为什么不安。          因为太高兴了吧,高兴的好像整个人都会变得很奇怪了一样。          他不希望自己在其他人的面前失控,说些不合时宜的话,或者是奇怪的话。          快乐也是一种极端的情绪,他必须要独自处理一下。          这样或许显得不够青春,不够纯粹,但接下来是一场“世界一流运动员的聚会”,他希望能够做的很好。          然后将这份失控只留给自己的同伴,自己的师长,就够了。          对,要平静下来。          余乐告诉自己,这个冠军确实是一份荣耀,但并不是自己人生目标的终点,前面还有“世界杯”在等着自己,分站赛的冠军,总冠军,还有那么多的冠军。          而且奥运会也快到了。          在缺席了去年夏季奥运会的自己,从零开始,好不容易等来的一次机会,一定要把握住啊。          所以,这个冠军只是自己滑雪生涯的启程,前路漫漫,还要珍重。          在这独自行走的路程中,纷乱的心思一点点的被梳理,从刚刚起就一直停不下来的耳鸣,也渐渐消失了。          他维持着始终一致的频率,在地上留下一个又一个的脚印,稳稳的,直至回到那栋小楼里,回到他的房间。

  柴明手机响起来的时候,他正将车开进滑雪馆的大门。          自从大前天把选训队那群孩子狠狠教训了一顿后,队里的气氛终于是好了一点,但大概是这个队伍里缺少像余乐那样积极向上的核心精神,所以大家规矩归规矩,竞争性和自觉度还是不够。          柴明其实对这个选训队也不是特别上心,他现在工作太多,自己带着的老队员今年就要参加冬奥会,这么关键的时候把他调走来搞什么“跨项目障碍追逐”,简直就是蜡烛两头烧,两边都没顾及好,却把自己累个半死。          所以上午他提前一点儿离开,跑医院做检查去了。          脑袋也不是疼,就是精力消耗过度,容易晕头,尤其是焦虑的时候,就晕的厉害,想睡觉。          他知道自己的工作谁都替代不了,不然局里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把他调过来,但还是高估了他现在的身体状态。           已经晚了,他是领导没人管他的工作时间,但贺川走的是“怀柔路线”,教人的时候更容易被接受,但管人却管不住,只要他不在现场,那帮孩子就应付着训练。          为什么呢?          柴明在更衣室里换衣服的时候就一直在想,为什么这批队员的劲头总是差点儿劲儿,就是因为没有个让人信服的领军人物吗?          但余乐就那么一个,这么重要的人就是队里的“定海神针”,放到选训队这里肯定是白瞎了。          再说都是成年人了,就一点儿年轻人敢拼敢做的自尊心都没有吗?          柴明换上厚厚的衣服,捂住了这一路赶过来,身上淌着的一层汗水,又冷又热的一点都不舒服,最好就是马上进到零下温度的馆内,让这热量在低温下快速地散去。          柴明把手机拿出来,锁了柜门,正要迈步,突然想起手机叫的那几声,这才将手机打开了。          屏幕一亮,第一个跳出来的就是余乐发来的微信消息。          【余乐:柴教,你肯定没想到吧?我拿了冠军。】          柴明愣了一下,脚步站定,双击消息点开了微信,余乐发来的剩下的文字消息,“唰”一下在柴明的眼前铺开。          【余乐:不是大跳台的冠军,更不是障碍追逐的冠军,我是拿了总冠军,总积分冠军。】          【余乐:白一鸣不是排我前面吗?但他障碍追逐出意外,在第一轮预赛就被淘汰了,结果我就排在前面。】          【余乐:我和安格尔比啊,安格尔就比我少两分,我也没想到,从预赛到第二轮预赛,再到半决赛我全进了,最后决赛我虽然是最后一名,但安格尔也没能超过那两个主项选手,结果最后我就比他多1分,拿了冠军。】          【余乐:昨天一直迷迷瞪瞪的,就知道自己的拼命比赛,拼命往前冲,也就没想起有变化的时候给您发消息,后来拿了冠军,我就更迷糊了,被他们叫去喝酒,就我那酒量您也知道,两杯就翻了。】          【余乐:这不,现在酒醒了,就赶紧给您发个消息。柴教我高兴疯了,我拿冠军了。】          柴明逐字逐句地看下来,等看完最后一个字,再抬头的时候,头也不晕了,身上也不热了,从刚刚起就一直在心里徘徊不去的焦躁感也消失不见了。          柴明这才反应过来,自己这一天从睁开眼睛起,直到现在,那不断累积的焦躁是因为什么。          队员在大洋的彼岸奋斗,他有浑身的力气都没处使。          给憋的。          莞尔地笑,柴明一边给余乐回消息,一边往门外走,厕所也不去了,简直就是天高气爽,通体舒泰。          看见柴明过来,叶玺那小子狼一样冷的眼神瞄过来,贺川也转头看过来,对叶玺说:“训练去吧。”          柴明开口:“等等。”          叶玺又停下,同样是冷淡的表情,但因为眼神的原因,比白一鸣那小孩更不容易亲近,甚至容易让人生出警惕心。当然,这不影响柴明对选训队成员的一视同仁,他又说:“我要开个小会,让所有人都下来。”          贺川吹了集合的哨子,大大小小,男的女的选训队员在雪坡上排了两排,比起最初的时候,人已经少了很多。          柴明就站在护栏外面,也没进去,手揣在衣服兜里,还握着热乎的手机,暖着他在这低温下逐渐冰冷的手指。          安静地看了好一会儿,柴明开口说:“我想知道你们对障碍追逐这个运动的理解和看法。”          等待。          没人说话。          柴明点名:“王云龙,你说一下。”          王云龙被强行捂白的脸,一片茫然,继而吭哧地说:“就是挺……激情的吧,速度是越快越好,滑的顺畅的时候很过瘾,尤其在夏天滑雪简直就是一种享受,我反正特别喜欢。”          “不喜欢的呢?”柴明问。          王云龙脸上更茫然,认真想了一下,摇头。          柴明就看向叶玺:“你呢?不喜欢障碍追逐的地方?”          叶玺上挑的凤眼眯了起来,像是在观察柴明是不是在故意找他的麻烦,然后才说:“都还行,但是新项目有很大的风险性,所以……”          柴明点头:“对,风险,这就是我想说的。”          叶玺闭了嘴,嘴角紧紧抿着。          柴明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开,看向其他人,说:“你们是什么状态,没有人会比你们教练更了解,甚至比你们自己还要了解自己。”          “你们认为这是个新项目,会有很多的国家队名额空缺,对于省里来的队员这就是一片蓝海,是难得的机会。对于从其他项目选项过来的国家队员,是因为这个项目的国内竞争力为零,更容易拿到成绩,对吗?”          没人说话,因为柴明说出了他们每个人的心思。          障碍追逐才在组建选训队,过去甚至没有这个项目的正式比赛,是因为场地原因,也因为教练资质,当然还因为这个项目是的绝对弱项。          反正各种各样的因素太多,导致直到现在,体育局才想着要组建这么一个队伍,去试一试,去争一争。          至少到了国际赛场上,我们有专业的运动员,对吧。          从上到下的这么一个态度,都无一不再说明,这个项目的风险性很高,导致大家对这个项目的期待值很有限,自然也就影响到了他们的热情。          但柴明不能说的太明白,所以只是选择性地说道:“你们觉得亚洲人滑这种竞速类的项目很吃亏,在国际上是注定垫底的命,所以你们看见的都是身边儿的人,就现在的,身边儿的这有限的几个人,只想着,我只要赢了他,我就能拿全国冠军,我说的对吗?”          安静。          柴明说对了。          所有散漫的缺乏斗志的原因,都是因为他们的目标太低了。          不敢想,也就不会去做。          柴明说:“那么我就要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。”          藏在兜里的手,拇指在那温热的机壳上拂过,柴明再开口的时候心口有点儿烫,他放开声音说:“在才结束的一场国际比赛里,我们的队员成功地冲进了障碍追逐的第四名。          在他的对手是世界冠军的情况下,闯进了决赛。          我认为,所有可以冲进前五名的选手,他都具备争夺冠军的实力。          今天是第四名,明天就是第三名,明年就是第一名。          希望永远都有,没有什么是注定的。运动员本身就有着去开拓希望的使命,力争上游,不停进步,就是你们作为运动员最重要的目标!”          震耳发聩的声音在耳边回荡,久久安静。          柴明凝望着眼前的孩子们,希望他们能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一点,哪怕只是几句话都好,让自己的青春更有意义。          然后,安静的滑雪馆里响起惊讶的声音。          贺川在身边问柴明:“你的意思是,余乐冲进了决赛?他障碍追逐滑了第四名?那不是……”          贺川的声音突然提高,甚至有点破音:“他拿到总冠军了?”

  没人嫌弃钱少,更何况滑雪真是一个特别烧钱的运动,但吃太多撑着也不行。          刘星看出余乐不管事的态度,就笑着说:“工作上的事情,我们会和体育局那边联系,也会和你们队里的人商量,我只是觉得咱们作为朋友,我们有这个想法,却没有提前和你说,这影响友情。至于能不能合作,对咱们之间的关系完全没有影响,今天接你们过来,就是接风洗尘。出国比赛辛苦了,你们每个都是我们国家的英雄,拿到冠军也好,没拿到也罢,但是你们要相信,当我在积分榜上看见,咱们队的队员,排名不是第一就是第二名的时候,我那种强烈的荣誉感啊,我在那帮子老外的面前说话都大声了,我的同胞这么棒,骄傲啊!”          这话刘星说的特别真心,声音放的极大,眼尾都有些微微的湿润,“我真的特别敬重你们每一个运动员,吃那么多的苦,尤其是在这样的弱势项目上,伟大的崛起,让祖国因此而荣耀,我也与有荣焉。”          刘星的声音,与海浪声同时在耳边回荡,当刘星说完,海浪声久久不歇,一波接着一波,冲上岸的浪花那前仆后继的姿态,就像的体育人,运动员也好,教练也好,或者是每一个从事体育的工作的人,正是他们让从1894年至今116年,这漫长的奥林匹克旅程,走的这般精彩又浪漫。          圆了一个世纪的梦。          与刘星的再次相会,短暂的好像漫长生命中的一次呼吸,但余乐却因此从刘星的身上感受到了那份支持的力量……以及金钱的力量。

  怎么会有这么不可理喻的事情发生,简直就是“农夫与蛇”的真实写照,这狠狠咬下的“毒牙”,虽然没有咬在他的身上,却像是灵魂在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被咬了一口,有种血液凝固的感觉。          太可怕。          回到房间里,教练们都不在这个屋里,空荡荡的屋里莫名的让人心悸,余乐甚至有些抵触,温暖的炕暖不了他的手脚,那种下坠般的焦虑感还在身体里蔓延。          后来,他把这件事说给了白一鸣,作为前置事件共同的参与者,他很需要一个同伴去稳定自己逐渐失控的安全感。          白一鸣确实很“安全”。          从头到尾听完余乐的描述和抱怨,连眉头都没有蹙一下,平静地给出了余乐一个答案:“不是农夫与蛇,在把东西给他们的时候,我很嫌弃,那玩意儿我再也不想要了,所以没有施恩,也不用想着报恩。他们就是一群没有进入决赛,不能继续在这里免费吃住,即将面临流浪的恶徒,临走前他们只想要再赚一比,谁都可以,不是你和叶玺,也会有一个倒霉蛋经历这件事。”          余乐听完沉默下来。          莫名的          突然就觉得好受了很多。          他看着白一鸣说:“是了,我会觉得难过,大概是我把自己当成了一个施恩者,自以为是的将我和那群人进行了某种情感上的互动。你没有说错,我没有施恩,他们也不是接受者,他们就是一群穷凶极恶的犯罪者。”

  余乐眼下可顾不上这些,他把滑雪板往怀里一抱,又坐了回去,目光怜爱,力度温柔的在雪板的伤痕上抚摸,垂下的睫毛瑟瑟抖动,柔和而缓慢的举动一点点安抚自己不安的情绪。          他告诉自己,要相信这块雪板,绝不会在关键时刻背弃自己,他们要一起努力,获得自己在自由式滑雪上的第一块国际金牌。          “没问题的老伙计,我们还能继续,不是吗?忍一忍就好了……”          喃喃的声音发出,来往的人发现余乐古怪的举动,侧目看他,余乐无所察觉,只是继续自己的动作。          时间一分一秒的流过,语言就仿佛有魔力,言灵的力量巩固着内心,足以成真。在距离出发前的一秒,余乐将抵着自己额头的滑雪板移开,终于站了起来。          来时的迷茫,已经消失无踪。          “柴教,我上去了。”余乐起身,对柴明说。          柴明点头,没有多问,在心态的调整上,余乐是队里最出色的那一个,他能谦逊面对胜利,也能从容面对失败,过往的经历成就了如今的余乐,他的稳定性甚至高过路未方、贺川这些教练。          所以在比赛状态的调整上,柴明从来没有为余乐担心过。

  金牌串在绳子上,在脖子上坠着,余乐将晃悠的金牌重新拿在手里,就着阳光再一次仔细地看。          心情依旧激动,心里像是住着一只展翅欲飞的小鸟,蒲扇着翅膀很不安分。在“利智邀请赛”拿到冠军时的兴奋再度浮现,余乐努力压了压,不让自己失态。          或许他永远都不会将冠军习以为常吧,因为他知道自己从来都不是什么天才,所有的“一鸣惊人”,都是他沉寂十年多年的爆发。          一次次的看着别人的胜利,看着别人脖子上挂着的金灿灿的颜色,那是一种羡慕到嫉妒的情绪。          好想要,做梦都想要。          所以一旦有了这样的机会,他疯了一样的去努力,去拼命,只想梦想成真。          这个过程里所有的付出,都不能被无视,就连那份“嫉妒”,都是鞭策的力量,是不能忽视的,成就今日的他的养料。          因而,更加珍惜,也更加高兴。          看够了金牌,余乐把金牌放进衣服里,紧紧贴在胸口上,按了按。

  周晓阳就满脸羡慕地说:“配备上好武器,战斗力就更上一层楼,也不知道定制雪板多少钱,我自己能买得起不。”          余乐倒是觉得周晓阳理解的不太对,说:“定制雪板就能提高成绩,那还用训练?定制雪板最大的好处就是不需要在旧的雪板坏了后,再去重新适应一块新的雪板,用定制雪板可以始终维持在一个训练节奏里。尤其是我这样的,你也看见我这几天滑新板子多痛苦,平时能轻松做出来的也不会做了,你不一样。”          “啊?我怎么不一样了?”周晓阳笑呵呵的,喜欢余乐夸自己。          余乐果然就夸着说:“你和我不一样,我是人去适应雪板,你是雪板来适应你,无论什么雪板到你手里,你都能很快上手,这一点我确实做不到。要不是怕受伤,我肯定不会换板。”          “嘿嘿,没有,没有啦,这就是学渣和学霸的差别,我有时候就是将就,不像你喜欢做到极致。”          “也不是吧……”          余乐和周晓阳“商业互吹”了一会儿,勉强压下了对以赛亚的好奇和期待,各自心满意足的继续训练,直到下一次谈话的欲望出现为止。

  以赛亚说:“这还是那块雪板吗?”          余乐摇头:“那块雪板坏了,这是我的新雪板。”          “哦,天呐,太糟糕了,快换回来!你这是在害自己!”以赛亚声音大的像怒吼,吓了所有人一跳。          以赛亚的话有点严重,甚至等不及余乐询问,就有好几个教练同时开始,想要知道以赛亚嘴里的“害自己”是什么意思。          但最后这个殊荣还是交给了柴明。          以赛亚对自己的失态也有点惭愧,他醒了醒嗓子,轻声细语地对柴明解释道:“我并不想把事情说的那么严重,毕竟我不可能为每一个需要的选手,都能制作一块适合他们的雪板。          但我必须要说道的一点,就是如果找到了我,我希望那个孩子不要再去做一些不合适的适应。          我们的身体有自己的记忆,你们必须知道,被打磨到最适合自己形状的雪板,一定是最棒的,所以再去适应新的板子,你的身体就会被迫改变,那么我定制出的雪板应该是现在这一块,还是以前那一块呢?          我的意思,希望你们能明白。”          余乐听到一半儿,就已经完全明白了以赛亚的意思。          这件事说起来很简单,理解起来很简单,但外人未必知道最关键的地方,那就是关于核心可能会“被迫”变化这件事,正是这几天深深困扰余乐的地方。          余乐天生就是吃这口饭的,所以他对平衡感和旋转核心的把控,都极为精准、极致。          在换上新的滑雪板后,他确实感觉到身体内部核心点,正在试图发生变化。          他可以做到,他强大身体控制能力,确实可以让他在更快的时间里去适应这块新板,重新在身体里定下坐标。          但这是一个从极致的原点,不断向外扩散的过程,就像水里的波纹,到了最后这一点点的变动就会被放大到极致。          在跳台部分,他可以完成一周转,两周转,但是当难度提高,他核心区域的变化,所牵扯到的手脚头部分,四肢末端的控制力要求就会跟着有巨大的变化。导致他必须去不断的调试,直至不知道什么时候,才能够再次完成目前能够完成的,最高的四周半的转体。          因而,余乐这几天很别扭。          他不想放弃已经建起来的“高楼”,那都是他用时间和汗水积累的成绩,是他付出的沉没成本,他舍不得放手。          所以他一直试图绕过“动地基”,这么一个“要命”的选择,想要靠自己的身体,去硬生生把雪板磨出适合自己的形状。          但这太难了,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滑雪了。          在临近奥运会的时候,发生这种事,急的他嘴里上火溃疡,喝水都疼。          所以每天,每一天都在焦虑这件事的余乐,比这里的任何一个人,都在期待以赛亚的到来。          以赛亚只需要说一句话,他就知道他说的都是对的,这正是他目前,最纠结,最痛苦的地方。

  余乐转头去找白一鸣,正好看见从跳台上飞出来的身影,就像长出了翅膀,余乐必须仰头去看,才能将这个发光的身影,全部映入眼帘。          白一鸣好像一直都是这样,安静的发着光,走在自己的路上,从未为谁停留过,所以自己能在他的生命里留下痕迹,那一定是他很重要的人。          余乐很感恩自己与白一鸣的相遇,相识。          “小白!”余乐招呼着正好滑下来的白一鸣,问他,“你给我定雪板了?”          白一鸣看也没看余乐身后的那群人,也没有去看外形突兀的以赛亚和他的学生,他就看着余乐,操控雪板笔直滑去,到了近前,淡淡的,浅浅的,轻轻的,“嗯”了一声。          余乐喜欢白一鸣这样的轻描淡写,不会让他觉得重恩难还,这份独特的情谊他当然会深深记在心里,无需过多的言语。          所以余乐也轻描淡写地说:“谢了,有事儿记得找我,别和我客气。”

  “安格尔,今天以赛亚过来了,从他那里得到了一个惊喜,我必须要谢谢你对我的关心。”          程文海听见声音,转过头来,郁闷地看着余乐,“说起来,为什么感觉你到自由式滑雪队,更受欢迎了?以前就觉得你这个家伙很不得了,和谁都能做朋友,但朋友圈也不至于扩大到这个程度了?幸好安格尔的主项是u型池,不然我就更加佩服你,连你的比赛对手都送你武器,这是用我送的武器捅我自己的节奏吗?”          余乐正要说话,没想安格尔的消息更先回了过来,余乐按下语音消息,手机里响起安格尔的声音:“没想到你已经知道了,这可不是我的主意,雅克提起的这件事,亨利提议我们这样做,你更应该谢谢他们。”          “啪!”程文海在自己脸上狠狠抽了一巴掌,“这破嘴!晚说一分钟不行吗?非得打脸?啊!非得打脸!”          余乐都顾不上听安格尔又说了什么,因为程文海笑倒在了床上。          当然,人家对自己的好,这份人情是必须要记下的,以后早晚要还。          好在余乐并不是一个怕欠人情的性格,他始终认为,人情往来的重点就在“往来”上,只有有来有往,才会培养出更好的感情。          所以接下来一段时间,他就打算慢慢的还这份情,并且期待他们之间更进一步的情谊。

  第二天,以赛亚花了一天的时间,现场观察余乐的训练。          余乐最后一次穿上了那副旧雪板,也是接下来半个月时间里,最后一次的雪上训练,因为真切地知道这天的训练意义重大,所以余乐不知辛苦的不断重复,甚至完成了四次的1620的空中技巧。          以赛亚在观察余乐训练的时候,都不由赞叹道:“能够看出他对这项运动的疯狂热爱,这种发自于内心的快乐,让我都有些蠢蠢欲动,可惜年纪大咯。          教练,我在年轻的时候,可是励志要当一名滑雪运动员。”          柴明微笑回应:“但您现在始终在这个行业里,并且已经站在了最高处。”          “是的,现在我的乐趣,就是期待每一个穿着我制作的雪板的运动员,可以站上最高的领奖台。”          “这真是一个伟大的兴趣。”          以赛亚在观察了余乐之后,又用一天的时间,观察了剩下的四个人。          白一鸣的耗时最短,因为白一鸣的雪板一直由他在做,他的手里有着白一鸣最详细的资料,从孩子到成年,他是看着白一鸣长大的。          谭婷在以赛亚那里也有资料,在前年谭季曾经在他那里定制了一副雪板送给谭婷,谭婷这两年的身材几乎没有变化,也没有任何不良的小习惯,所以也很好定制。          剩下的张佳和何宇齐耽搁的时间就比较多,如果想要做到最好,他们就要不停的保持最好的状态展示给以赛亚。可惜他们显然没有余乐那样的精力和专注力,所以在他们的成功率开始降低,难度也再也无法提高后,以赛亚果断叫停了。          以赛亚在离开前,最后对柴明说道:“听说余乐是你从跳水队挖过来的,我必须得说你做的很对,他各方面的状态都太适合实现一名教练的梦想。          我很愿意为他定制雪板,我有种预感,他的终点绝对比我们期待的还有高,他会成长到让我们骄傲,让全世界都惊叹的程度。”          柴明扬了扬眉,若有所思。          继而目光上扬,落在一处位置,空茫的视线像是穿透空间,落在了那个独自在训练房里训练的人。          余乐今天在训练房。          只有一个人。          但柴明永远都不需要担心他会做的不好,反而会担心他不爱惜身体,过量训练。          这样的担忧,迄今为止,确实只有余乐一个人。

  “你别让我仇富,就因为我想上难度,你就改啊,回头儿怎么解释。”          “不需要解释。”          白一鸣仰躺在床上,视线落在天花板上,喃喃,“我说了,就会有人去装,在训练上,他们从来不问。”          余乐刚想说点儿什么,白一鸣却突然说道,“十一二岁的时候,我说我要装个一米高的桥,他们连夜就给我装了。那时候我不到一米四,我其实根本跳不上去,我就是故意的,但他还是让他们装了,然后逼着我跳上去。”          “所以,只要开口,什么都有,从来不问,我为什么要,这适不适合我。”          余乐嘴角的笑消失,声音卡在喉咙里发不出来。          余乐叹了口气,因为白一鸣难得的心思袒露,而没了睡意。          从白一鸣那里蔓延来的情绪感染了他,也并不都是在想白一鸣的事,一些往事也被牵扯了出来,即便是他,也有负面情绪爆炸的时候,只是他不会让它们积压的太深,他会想办法释放出来,这是性格使然。          但白一鸣不行,他把所有的情绪都压着,一直到今天,还压了很多很多,深不见底,只是探头去看,就觉得窒息。          一个十八岁的孩子,至于吗?           有些话说出来,情绪也就释放了出来,如今白一鸣的神态里都是藏不住的轻松。          余乐突然觉得这样挺好,他情绪消化能力特别好,简直就是没心没肺的典范,正好当当白一鸣的“树洞”,帮他降降压。          没毛病!          有什么不好的情绪,睡一觉就解决了,实在不行,就睡两觉,要相信希望总是在明天。

  谭季左右看一眼,压低声音:“白一鸣和他爸气氛不对啊?”          余乐就知道他会聊这件事儿,但这事儿实在不适合详说,所以含糊回答:“父子关系向来麻烦。”          “那倒是,我和我爸呆一块儿就吵架,他始终认为我这个职业是不务正业,还要给我介绍工作,你猜他给我介绍了一个什么工作?”谭季不等余乐回答,便说道,“售楼顾问。”  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”余乐笑道,“你赚钱拿回家,也不行吗?”          “当然不行,他老人家说我这是不务正业赚的钱,不稳定。”          “其实是有点儿不稳定,你这段时间应该没拍视频,没再赚钱了吧?他只是担心你年纪大了照顾不了自己。”          谭季安静了下来,没再说话。          余乐也不说了,他其实很尊敬谭季,也羡慕他从事的职业,但他很能理解老人的担心,用命拼来的钱,花起来也容易,老了拼命也没人看了,该怎么生活。          再说,谭季的队友发生意外离开,这也让谭季沉寂了小半年的时间,这样无所事事的闲逛,别说父母,就是他看着都愁。          一个极限运动的大神,最后把自己饿死了,可怎么办。

  但人不是打骨子里有“战备恐慌”吗?          体育赛场也是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啊。          所以余乐必须“蚊子腿”抓到底,谁来也不好使。          万一“世界杯”的时候脑子打铁,没滑好呢?          先把分攒的差不离的,再去参加“世界杯”,压力也小一点啊。          所以余乐和亨利是不一样的。          亨利拿够了分,就有点看不上洲际杯的赛场,不想去滑美洲杯,开始东挑西捡的选比赛。          余乐就算这次拿了个冠军,他也要一路推下去。          而且,余乐坚信,比赛就相当于练兵,越是熟悉赛场的气氛,奥运会就一定能够滑的更好。          真是一点都不能疏忽大意啊。

  当迷弟也要迷对地方,这样明目张胆的学习,简直就是不要脸的摽窃。          孩子年纪不大,估计不太明白自己做的这件事有什么不对,自以为怀着一颗真诚的心,就能够达成心愿。          作为虚长几岁的大哥,总得说点儿什么。          余乐也不含糊,开门见山地说:“亚瑟,你这样不对,你不应该继续跟着我。”          亚瑟并不觉得余乐的话里有深意,他听见的只有最为表层的意思:“这样很好啊,您是担心我的比赛吗?放心吧,这个赛场和上一场的比赛大致相同,我不需要过多训练。而且跟着你,对我也是一种学习。”          “但你影响到我了。”余乐已经说的够明白,没想到还要说的更明白,但他并不迟疑,直言说道:“我需要全程关注地适应场地,你应该去做自己的事情。”  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”亚瑟这回明白了,“啊……是这样啊,好的,我不会在跟着你了。”          小孩的回答很干脆,其实有时候直接的交流更好。          但余乐并没有说完他全部的意图,他必须说的更明白:“我从不觉得我应该为自己的原创动作去申请专利,事实上故步自封代表的正是落后。但你必须明白,每个动作能够完成,都是我付出的心血,你可以回去看我的比赛视频复盘,这样跟着我可不是一件让人舒服的事儿。”          这次,小孩儿的脸红了。          毕竟余乐说的太直接了,就差直接告诉小孩儿,你要抄走远点,不要当着我的面抄。          几乎是恼羞成怒的,亚瑟抿着嘴,说了一句:“你和我想的不一样,说的话和你脸上的笑容正好相反。”          余乐这才发现自己在“循循善诱”的时候,脸上确实挂着哄骗小孩儿的微笑。          但这不代表他是个表里不一的人。          如果这个国家给你了把摽窃视为理所当然,那么他就是警察叔叔,必须传递出道德与法的爱与和平。          “是的,我确实在生气。”余乐点头承认。          亚瑟不再说话,嘴角抿的很紧,垂眸看着脚尖,定定站了十多秒,然后转身走到了队伍的后面。          可怜的模样,让余乐想起了丢出家门的小动物。          但不会后悔。          他们完全可以以更健康的关系,成为朋友。

  约翰都忍不住快笑了,他就知道余乐会带给他惊喜,果然这个半路出家的小伙子,一如他预料的那样,身上似乎长着逆骨似的,每一个细胞都充斥着创新的精神。          他从来不屑其他人的姿势,不去模仿和学习别人技巧,他喜欢用自己的方式,去把学会的东西展示出来。          自由式滑雪在欧米,一直还有一类名为雪上芭蕾的比赛。那是一个偏向艺术性的项目,以踩着悠长雪板,在雪上舞蹈而展示美的运动。          约翰认为,余乐到目前为止,就是在往艺术的方向靠拢。          在所有人都认为坡面障碍技巧是狂野运动的时候,他偏偏走出了自己的风格。          啊,是多么独特的一个选手。          他如果真的能把坡面障碍技巧从狂野野兽一去不复返的风格上,发展出一条独特的方向,那他就是这条支线里的“神”。          后来者都会尊敬他,学习他,模仿,哪怕超越,神坛永远矗立。

  比利伸出手,约拿握了上去,当着余乐的面挑战,“加油。”          反而是这样落落大方的不服,让气氛变得很好,让余乐担心的友情危机并没有发生。          是了,坡面障碍技巧没有对抗,拿下的高分都来自于自己的努力,没有人会讨厌靠自己努力获得的成功,虽然嫉妒,但也仅仅是嫉妒。          被拉开的差距,靠自己去追回来,如果输了,也是自己技不如人。          与其让情绪在负面的情绪里沉沦,不如拼命努力的追赶回来。          余乐这一刻终于明白徐辉哥让他信服的原因了。          能够平淡看待自己的成绩,期待对手的成长,只因为那是足够的自信,相信自己可以永远领航。          没有人能够拦着对手的追赶,就像没有人能够阻拦自己拼命的努力,永远大步向前的奔跑。

  是人,都有压力。          约拿的强大来自于他的自信,自信让他从容,所以总是能够保持很好的状态。          但是这次不行了,在余乐的压力下,他身上那点儿不足就暴露了出来。          ——坡面障碍技巧去年的男子组世界第一,抗压能力甚至没有余乐高。          想着乔布聊到了余乐那点儿趣闻,常年在世界跳水排名第三,这样的压力,锻炼出了余乐逆流而行的强大毅力,如今终于成为了他突破瓶颈,夺冠的契机。          唏嘘体育竞技的残酷,但也乐于竞争变得更加激烈,才会刺激着一项运动蓬勃发展。          约翰按下确定键的时候,几乎已经看见了坡面障碍技巧这项运动,花团锦簇的未来。          可帅可飒,可飘逸可优美,可雷霆万钧可如落叶飘零,当有人无惧艰险,走出一条新路,便注定了枝叶繁茂的一刻来临。          窗外,传开了庆祝的欢呼声。

  没有升国旗的仪式,余乐便将国旗披在了身上,他站在最高的领奖台上,当接过那枚沉重的水晶球金色奖杯的时候,心里回荡的是那首倒背如流的国歌。          终于,第一次,国旗因他而招展,国歌因他而响起。          这样的荣耀,在过去那么多年里,他只能看着其他人达成,羡慕。          这一刻,他终于也做到了。          摇晃着手里的鲜花,与领奖台前的队友教练,还有每一个为自己由衷高兴的观众互动。          掌声再度响起,在那如同大海浪潮般的声响里,人群里响起了余乐一直在心里哼唱的歌曲。          余乐手中的鲜花一顿,看向响起歌声的方向。          但他没有找到,因为更多的声音加入其中。          来自的观众放声高歌,为他唱响国歌,庆祝他荣耀加身,人生中最高光的时刻记。          情绪来的又热又狠,瞬间就涌进了余乐的双眼。          从眼眸中泛起的热潮瞬间袭遍全身,他一手一个抓起国旗的两角,猛地举高。          鲜艳的国旗,在风中猎猎飞扬!          冰雪天地,化为赤诚红心!

  “就像在滑雪场上,第一个从跳台上飞出去的选手,他肯定也想不到我们后来者可以在跳台上翻出三周,四周,甚至是五周。原创动作的本身和分数没有关系,而是我觉得可以这么做,我希望做一些不同的东西出来。或许它现在还是个“孩子”,但或许明天的我,或者是其他谁都可以,会让它最终成长到让人惊叹的程度呢?”          乔布一直在旁边点头。          他看着余乐,十分满意余乐的每一个回答,机智冷静也不缺乏野心。          体育竞技本身就是一个需要浓浓野心的职业道路,没有野心,缺乏锐气的人都早早的被淘汰了。          余乐的心态和他的长相不一样,提到冠军的时候,语气坚定而且眼睛发亮,让人坚信他会为了这个目光,持之以恒。          这是一个从身体到心态都格外成熟的运动员。          就像经过了漫长的成长期,自由式滑雪很幸运的成为了最后栽培他的“土壤”,最终开花结果。

  谁知道沉默一路的白一鸣却说:“朋友不是大白菜,这样的朋友,我情愿不要朋友。”          白会长蹙眉:“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想法,有自己对朋友的期待,但你不是小孩,应该明白这世界不是非白既黑,普通朋友不关系到利益,又有什么不可以?”          “当然不可以。”白一鸣眼神一厉,“目的不纯,就不能交心,身边留下这么一个别有目的人,简直作呕。”          “就是把你保护太好,你该学学余乐,什么才是这个时代该有的社交方式。”白会长语气逐渐低沉严厉。          白一鸣看着余乐,一言不发,但双眼却像是闪烁着文字,无声质问,我不对吗乐哥?朋友不就应该真心不是吗?我真诚的想要和乐哥做朋友,乐哥也待我真诚,所以我们才会这么好,不是吗?          余乐跟在白一鸣后面进屋,以为这次就像之前每次那样,遇见白一鸣不喜欢的话题,就会安静的独自消化,谁成想放下背包的白一鸣却直勾勾地看着余乐,然后说道:“我知道他说的没错,只是我不喜欢。”          “嗯,我知道。”余乐敛眸想想,“求同存异,不同的经历造就不同的性格,小白,我喜欢你的坚持,简单干净,让人向往。”  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但喜欢不代表能做到是吗?”          “是的,我的经历和我身边的环境,包括我的社交关系构成了你眼中的我,你会不喜欢现在的我吗?” 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不会。”          “嗯,我也喜欢非黑即白的小白。”          白一鸣垂眸想了想,最后嘴角微勾,点头:“那就这样继续吧。”          三言两语搞定了白一鸣的小情绪,余乐又快乐地扑到床上聊微信。          白一鸣歪头站在床边看了余乐好一会儿,看着那微信界面上永远按不干净的小红点,就难受的直蹙眉,然而视线从脊背滑下,落在余乐像条鱼儿似的,不停摇晃摆动的双腿上,眉宇间的黑影又散了去。          他绕到床的另外一侧,在余乐手边坐下,单手撑床,拧身歪头地看着余乐在手机上敲敲打打停不下来的手指。          余乐一心二用,头也不抬地说:“小白,你就别好奇了,我的乐趣你享受不了。”          “乐哥很喜欢被人夸?”          “还行吧,假大空的彩虹屁不喜欢,但我凭实力拿到的成绩,肯定希望获得更多的赞美。”          “但大家夸的都是千篇一律的重复。”          “那就是n倍的快乐啊!”  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”白一鸣无语退下,果然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,他只觉得好吵好烦。

  余乐沐浴在夸赞的海洋里,直到那快要胀满爆炸的兴奋在这个过程里一点点的被抚平,才结束了这次的1vsn的聊天大会。          就是很过瘾啊!          冠军啊!          多难才拿到的啊!          加上跳水,他拼了14年才拿到这么一个有分量的世界冠军,凭什么让他锦衣夜行,凭什么让他压着情绪白龙鱼服。          聊累了的余乐把手机丢到一边,整个人趴在了床上,闭着眼睛笑。          “小白。”          “嗯?”          “我要高兴死了。”  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”          余乐扭头去看白一鸣:“你拿了冠军,都怎么庆祝的啊?”          “?”白一鸣想了想,“第一次拿全国冠军的时候,我妈给我买了一个奥特曼。”  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当时几岁?”  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四岁,还是五岁?”  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拿世界冠军呢?”          “回家后吃了一顿很丰盛的晚餐,第二天的训练量就加倍了,他说……我既然站上了那个位置,就不能再掉下来,必须更努力才行。”  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”余乐飞扬的情绪莫名的就踏实了一点,他就那么定定地看着白一鸣,许久后说,“小白也很辛苦啊。”          白一鸣,u型池记录的保持者,只要不出意外,他会是这个赛季的绝对王者。          但冠军从来不是天上飘来的,白一鸣也付出了很多很多。          所以……奥运会后就这么离开,真的不会后悔吗?十多年的努力,真能放得下吗?

  余乐笑:“能不在意吗?我要是真的像小白这么强,就没有人敢说这话。”          “啊这……”路未方急了,“这胡扯的话你就不能听进去,你做的已经够好的了。”          余乐却不急,真诚地说:“路教,拿了第一站的冠军后,我其实有点儿飘,想着我都这么强了,能拿冠军了,还要去冲1800吗?万一受伤了怎么办?这心态其实挺不对的,我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就一直在调整,今天那人的话正好拍醒我,我确实还不够。”          柴明这时转身看过来,视线在两人身上绕了一圈,最后落在余乐脸上:“也不至于,什么都得一步一步的来,你比赛尽没尽力我能看出来,别把自己逼得太狠,你已经很棒了。”          余乐脸上笑容淡下来,抿着嘴角没有说话。

  余乐一路跟着,知道辉哥看出问题,只是好奇:“哥,你怎么知道我需要聊聊。”          徐辉站在窗户边,深呼吸了两口气,才像是活过来似的看着余乐,眸光瞬间很深:“你知道你今天有几次差点儿绷不住要哭了不?”  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我这就不能是激动的吗?”          “别和我扯这个,情绪要不是绷得狠的,至于一点儿触动就掉眼泪儿吗?搁我面前装什么?你不是喊我一声哥吗?就不想和我聊聊?”          余乐抿抿嘴,好半天,才挠头说:“就是,挺害怕的……”          余乐不知道自己怕什么,但就是怕,怕很多很多,怕冠军是做梦,怕一次登顶就坠下去,怕让柴爸爸失望,怕不能兑现白一鸣的承诺,怕自己的世界杯滑的一塌糊涂,也怕冬奥会。          他知道是自己太紧张了,他孤注一掷地走上别人不理解的路,他成功地证明了自己,反而更怕失败。          无时无刻他不想走出去,想要让自己变得从容一点,告诉自己退一步海阔天空……可他能退吗?他退不了。          退会一步就是悬崖,他只能咬着牙往前走。          他绷得太紧了,变奏的琴弦只需要轻轻一拨,就能到落泪的程度。          他需要一个人谈谈。          只有辉哥,会掏心挖肺的对他好,会毫无保留的把所有的一切经验传递给他。          正是因为有辉哥的存在,才有了今天自由式滑雪队的队长余乐。          徐辉很少说话,只是安静地听着余乐的倾诉,用理解的目光看进他灵魂深处,看不见的手拂过余乐不安的灵魂,一点点的让他放松。          说:“我知道,我都能明白,你不用担心我不懂,因为这些我都感受过。我被捧的很高,太高了,所以我也害怕掉下去的时候碎了。          有时候从台上跳下去的时候,我觉得自己就是个瓷器,会被撞的粉身碎骨。          期待是动力,但也是最大的压力,所有人都坚定地觉得你一定行的时候,他们从没有问过你,你是不是可以,而且你也不能给出第二个答案。          乐儿,我不想和你说些假大空的话,我就问你,你训练偷懒过没有?你比赛尽全力过没有?          就这两点,你做到就够了。          真的,这两点就已经很不容易了,你不要想太多。”          从头顶抚到后背的手温暖厚实,与那让余乐信服的声音一起,缓缓地安抚着余乐的情绪。          余乐在这个过程里,绷紧的后背一点点变得弯曲。          一口浊气吐出,他放松下来,点头:“我知道,一直都很认真地去做每件事。”          “嗯。”徐辉点头,不再说话,也不认为自己还有说话的必要,他知道怎么安慰这个状态下的余乐,陪伴,让他知道身边和他陷入同样的困境的人很多,空间,语言的力量在于点到即止,心理上的问题,能够解开的也唯有自己。          余乐转过头,眺望远处灯火,厚厚的云层被照出五彩斑斓的颜色,边缘处有弧形的银光,露出月亮蒙蒙身影。

  大家顾虑着余乐忌口的禁令,买了些小吃勉强垫吧垫吧肚子,就杀进了桌游室里玩剧本杀。          满脑子就知道训练和成绩的余乐,再一次落伍了。          但不妨碍开心地看其他人表演。          就是,很放松吧……          自从有能力去争夺冠军后,他就不停地在逼自己,最近一段时间,脑子里似乎除了成绩就没有其他的东西,他不看新闻,不搞社交,本应该躺在床上玩手机放松一下的时候,都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,想着今天自己还有什么没有做,什么没有做好。          这太不健康了。          人活着,不可能永远不出错,永远完美,这样不断地质疑下去,只会越来越不喜欢自己。          这些余乐都知道,只是他没办法在熟悉的环境里,一个人走出来。          他需要的就是这样的机会,有这么一群他信任也信任他的同伴,陪着他,只是单纯地玩。          当又一轮的笑声响起的时候,余乐也笑的很开心,这种傻子一样的笑,好像很久都没有过了。

  亨利还说了个小道消息:“盖伦有向雪联申请退赛,结果还是来了,听说和他的赞助商有关系,今年盖伦的压力很大,我就没见他笑过。”          余乐想想,看来盖伦也需要一次心理疏导了。          在这样残酷的竞争里,大家都不好过。          “约拿呢?”余乐转口问道。          “还没有过来,他比完赛就回瑞国集训,这次应该会鼓捣出一些大东西出来。余,你和约拿还有一场比赛,关系到最后的冠军,你准备好了吗?”          从回来到现在连滑雪板都没穿上过的余乐,自信地回答:“当然,已经准备好了。”          辉哥说:你训练的时候偷懒了吗?比赛的时候尽力了吗?          余乐在心里回答:是的,没有偷懒,我尽力了。          所以,我已经准备好了。

  他把自己放松,靠坐在座椅上,下巴微微扬起,闭上了眼睛。          并不是自大,但余乐对这次的比赛有信心。          这次赛道,他从三个月前就在滑了,这里的冰雪更是他熟悉的颗粒状的雪,在自己的国家,吃着喜欢的饭菜,身边儿都是听得懂的语言,这样优越的条件,他真的不认为自己会滑不好。          更何况他只是在参加一场预赛。          如果非得要说会影响他的地方,恐怕只能说在他享受东道主便利的时候,他同时会被其他人赋予更大的期待,记这些期待很有可能会牵绊住他狂奔的脚步,导致过度紧张。          好在这次比赛前,他和辉哥谈了一次。          辉哥有很多主场比赛的经验,他分享了一些自己面对压力的小窍门——其实说到底就是自信。          平时既然已经训练到位,又在自己的主场,如果对自己的实力有一个正确的评估,还有什么好紧张的呢?          不要去想失误的事,因为就不应该失误不是吗?          就算瞎子吃多了饭,也不会把筷子戳进鼻孔,一个已经练出肌肉记忆的赛场,没有理由会失误,心态这个东西本来就是虚无缥缈,越相信自己越强,越不相信自己就越容易失败。

  “比赛不可能永远都在赢,这是我们都知道的道理,但是他显然还没有接受自己的现在的位置。这可不好,接受才能够改变,重头再来。”比利耸肩,“就比如我,从世锦赛冠军到第十名,他们总是以为比赛很简单,你拿了一次冠军就每一次都可以拿到冠军,谁知道呢,反正我已经接受现在的自己,我的目标就是拿到一枚奖牌。拿金牌这种事就交给别人吧,比如那个亚瑟,他似乎很喜欢你……”          这个话唠。          余乐听着忍不住笑。          好在余乐特别习惯和话唠们在一起,他有很多开朗健谈的朋友,这个时候只要认真倾听,并且给出对方最渴望的回应就够了。          “比利,你已经很强了,不是谁都能拿到世锦赛的冠军,两年只有一个人有这个资格。”先是夸奖和肯定。          “我想你应该了解一下我在跳水队的情况,国内第三名,国外有时候甚至拿不到第三名,好不容易我们的第一名要退役了,又有年轻的队员出现,我决定来滑雪之前,非常挣扎。”然后是感同身受,引起共鸣。          最后说:“这次的比赛所有人都在期待我能够有很好的成绩,但我们都知道这件事根本没有人敢保证自己一定做到。”          比利被安抚了,他勾住余乐的脖子,从身后搂住他,给了他一个拥抱。          “会没事的,我们都是很棒。”          “谢谢。”余乐笑着点头。          余乐是个很棒的人,最重要的是他真的会站在其他人的角度去思考,也能够认真地去倾听别人的声音。          比利感觉很舒服,心里原本对余乐的那一点难以出口的嫉妒在这次的交谈之后,淡的几乎看不见。

  说起如今的自由式滑雪,绝不能缺的两个人,一个是白一鸣,另一个就是余乐。          刑世杰说了:“余乐是一个训练很认真的人,别看在日常相处里的亲和度很高,但他对自己可以的要求之高,足以称为苛刻。一个动作如果没有达到他自己定下的要求,他可以反复练到成百上千次,也就是这种精益求精的精神,才让他在技术层面上,成为国际一流的运动员。”          “但这是硬件上的优点,余乐最让人惊艳的一点是他的比赛风格,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关注过,他的整个比赛过程里,都展现出一种优雅从容的独特气质。”          “余乐比赛的时候,大家可以看一下,他在桥上是不是站的特别挺拔,落地非常轻,尤其是倒滑的部分,我们可以看见其他选手会屈膝驼背翘,在余乐身上是看不见的,他就像在雪上舞蹈一样,自有一种优美典雅的风格。”

  在天空上飞着的余乐,视野在不断地翻滚,时而天空在头顶上,转瞬间又来到脚下,风在耳边奏响气派的交响乐,与衣料摩擦出澎湃的歌声。          余乐觉得自己像只鸟,或者是一条跃出水面的鱼,在天与地之间,描绘出从容瑰丽的线条。          闭上眼,再睁开,还在空中。          不紧张,就像躺在绵软的席梦思大床上,心情是放松的。          他的身体已经接管了一切,千锤百炼的肌肉足以应付眼前的一切,余乐是一个喜欢用脑子比赛的选手,但这个时候他更愿意去相信身体。          等待着,等待着,在心里默默地数着周数,好像只是一个小小的念头,身体就自然做出了十分的回应。          到了,就是这里!          身体便自然而然地打开,到位。          “梦之队记”锤炼出的身体,有着极为可怕的稳定性,无论何时姿势都能正确到位的能力,正是他成功的基石。          高度还没有完全落下,余乐就已经做好了落地的准备,就连雪板板头微微下沉的小细节,都标准的可以当成教科书。          随后身体一震,膝盖只是往下弯曲几分,便轻松地在光滑如镜的雪坡上站稳。          继而站起,挺直。          同时,余乐的右手松开了雪仗,在脖颈的位置轻轻甩了甩手。          不过如此。          呵!          成功!

  宁浩明显地吸了一口凉气,带着几分颤音地说:“冲击五周1800的时候摔倒了,做这个动作失败,受伤的概率很大,太高也太快了,希望余乐没有什么事。”          刑世杰说:“余乐过去受过两次伤,两年前跳水全锦赛的时候右侧肩膀骨折,去年世界杯最后一场比赛伤在了同一个地方。坡面障碍技巧是一个非常危险的运动,尤其是对于有惯性伤的选手,他们受伤的概率会更大。”          宁浩说:“即便如此,他还是尝试去做了,知道这个动作很危险,他还是去拼命地完成,这就体育精神,决不妥协,安逸当下的拼搏精神!”          刑世杰说:“是的,当我说出9750分能够拿到冠军的时候,我的脚步就在这里停下了,这正是我不能成为一名优秀运动员,同时钦佩每一位在赛场奋战的运动员的原因。他们真的很伟大,他们是我们身边真正的超人,超越自我的人!”

  雅克的目光扫过,很高兴没有看见幸灾乐祸的表情。          虽然是竞争对手,但也应该有自己的骄傲,冠军应该靠自己的实力获得,而不是对手的失误。          这里每个人都是在自己国家的雪场上撑起一片天空的人,应该也必须具备这样的傲骨。          然后雅克就被约拿“看”了过去。          约拿问雅克:“余是在做1800的时候受伤的吧?他已经可以做这个难度了?”          雅克正想说话,就看见盖伦目光灼灼地看着他,也是一副想要得到答案的模样。          “…呃…”其实雅克挺想说点儿气人的话,明明在乎的要死,还一副不理人的孤僻样儿。但最后他还是实线对余乐的刺激很大,他一直在努力尝试这个动作,不过我没听他说过是不是成功。”          约拿却不这么认为,他想了想:“余是一个喜欢做有把握动作的人,就算是1800,他能够拿出来,训练的时候应该也成功过……”          说到这里,约拿的脸色怅然,“他已经到这个程度了啊。”          雅克被约拿的脸色刺激了一下,也在想,余乐竟然已经到这个程度了?          1800其实并不是一个特别难的动作。          如果说只是单练这个动作,就算是他凭着摔他个七八块,也不是不能成。          只是1800放在坡面障碍技巧上就有点离谱了。          600米的赛道,6个挑战道具,每个道具都需要足够有新意的技巧,再怎么样速度都会压的比单滑慢太多。所以在不能放弃前面分数的情况下,想要在最后完成1800,理论上来说,是非常难以实现的巨大挑战。          盖伦早在三年前就能在最后一个跳成1620了,但三年过去,他还是只能完成1620。固然和他的个人能力有所下降有关系,同时也因为这确实是一个极难完成的目标。          但今天,有人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去做了,虽然失败了,可敢拿到赛场上做的动作,在训练的时候是一定成功过。          一想到余乐在训练的时候成功,而且还不止一次,别说约拿和盖伦这两个在门外晃荡了很久的人难以置信,就是雅克仔细一琢磨,也是一阵心惊肉跳。          余乐他……究竟有多强啊?          这还是人吗?          三个人各自陷入震惊的情绪里。

  100来号人在会议室里也就坐了一半,早前如同菜市场一样的喧嚣变成了绝对的安静,余乐左右看了一眼,放在桌下的手,捏了捏拳头。          秩序,纪律,还有统一的服装,冬奥代表团的那红黄色的衣服凝聚成了片,就仿佛具象化了一条威风凛凛的华夏神龙,目光俾睨地盘踞在一片星空之下。          而自己,是构成这条神龙的一份子,哪怕只是一个细胞大小的存在,也让他骄傲的难以自己。          成为冬奥会一员的经历,对于余乐而言也是绝对新鲜的。          他认真地听着刘局长的讲话,一个字一个字地落在心口,每一句话都听进了心里。          “动员大会”本应该在他们出国之前就开的,但各个代表队都有自己的安排,有的还在比赛,有的像余乐他们一样提前就到了赛场适应场地,所以只能将大会定在了入住奥运村的第一天。          刘局长最后说道:“……我代表党和国家领导人,祝愿你们在冬奥会的赛场上,披荆斩棘,乘风破浪,获得佳绩!”          “啪啪啪!”          余乐大力的鼓掌,力气大到将手掌都拍红、拍痛的程度。          他的热血在沸腾,他由衷地感到了骄傲和自豪,强烈的荣誉感席卷的他头晕目眩,满面红光。

  “我参加了上届奥运会,那时候盖伦拿下了第一个世界杯冠军后,就用着碾压我们所有人的实力,踏上了一个又一个的冠军领奖台,冬奥会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,冠军应该是他。那时候我想……盖伦太强,还有谁能赢了他呢?此后多年,估计没有人可以超过他吧?和他生在一个时代真是一个悲哀、嗯,那时候我还很年轻,有足够的体力和野心。”          余乐听着,却还是没有停下动作,只是仰头看着亨利:“你现在也很年轻,优秀的运动员,运动生涯会被大大地延长。”          “喂,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。”亨利在余乐面前蹲下,看着余乐的眼睛很亮,“我以为盖伦会天下无敌到我退役的时候,约拿出现了。我以为约拿会是下一个时代的王者时候,你又出现了。我可不是一个丧气的人,我只是想说,你们这样轮流当冠军很好,让我知道没有什么是不可战胜的,我的失败来自于我自己设在心里的藩篱。这次的冬奥会,我可是有保铜争金的野心啊。”          余乐看着近在咫尺的脸,眨了眨眼睛,继而笑了:“巧了,我也争金。”          亨利大笑起来,更是没完没了的和余乐聊。          盖伦是亨利那个时代的“国王”,所有被他过的人,都会在面对他的时候生出仿佛无法对抗般的恐惧,但余乐不会,余乐登场的时候,“盖伦时代”已经落幕,而他也战胜了新的王者取而代之,成为了最新的“世界第一”。          余乐现在心里没有恐惧。          他不害怕盖伦,甚至不害怕约拿。          到目前为止,他的内心是平静的,他只想滑好自己的比赛,其他的表现如何,无法动摇他半分。          即便“旧王们”不服如何,他总要将他们狠狠揍回去。          王座太窄,他一个人就够了。          盖伦的整体表现还是不错的,在全部选手中间还是非常优秀的存在。          但余乐在他的身姿上看见了一丝暮气,少了那迎着阳光奔跑的锐气之后,在余乐看来,他已然失去了重新回到王座的能力。          亨利看不出来,还在赞叹盖伦的老当益壮。          余乐没有解释,他如今所处的位置不同,看事情的角度自然不同。盖伦也就能称得上一个“老当益壮”了吧……都是已经是奥运会了!三轮世锦赛都比完了!盖伦还滑着那些老东西,几乎不存在创新!滑的再好又有什么好惊叹!?          知不知道他这一个月为了在新赛道上拿出些东西,熬掉了多少头发?为了能够让身体跟上自己的想法,训练的时候摔的多惨?          他要是一心求稳,这次的冠军就不如拱手让出去了!          余乐没说话,亨利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,赞完盖伦看了一眼余乐,就把澎湃的心情压了下去。          是了,这几天余乐适应赛场的时候他也留心看过,那锐意进取,迎难而上的精神,让他震撼,确实比盖伦强多了。          所以说……新王登基,时代也变了呢。          要想不被时代抛下,就必须改变自身的那点儿惰性了。

  余乐被约拿似笑非笑地看着,把手抽出来,想说:你懂啥,你这老外根本就不明白奥运会在人的心里代表什么。今天拿的是金牌吗?不!是近二十年的等待,终于在那空白之地,写上了自己的名字!!我骄傲我自豪!!          国际奥委会的主席登场,为他们颁发奖牌,余乐笑的脸上就剩下一口白牙,接过主席递过来的花束,一低头,沉甸甸的金牌就被他戴在了脖子上。          将腰板儿挺直的过程,余乐从那金牌的系带上感受到了温度,像是燎原的火焰,瞬间点燃了全身。          余乐望着侧面立于赛场边缘处的旗杆,熟悉的国旗已经挂好,展开的颜色如此鲜艳。          国歌奏效。          熟悉的旋律响起的同时,余乐有种自己被什么东西狠狠敲中的感觉。          难以形容,就像每一个奥运冠军在领奖台上都忍不住落泪一般,余乐前一秒还在担心自己哭不出来怎么办,下一秒都被这国歌声代入了往昔的记忆。          8岁学游泳,9岁跳水,11岁进入省队,13、14、15连续三年入选国家集训队,16岁正式成为国家跳水队的一员,直至21岁。          他用了足足12年走到力所能及的顶峰,却始终差了那么一线,再无法寸进。          痛失奥运资格,被后辈追赶超越狼狈至极,日复一日的在自我的怀疑和不甘心的眷恋下反复折磨。          直至他成为了一名滑雪运动员……          14年了。          他今年22岁,在他这不算长的生命里,用了三分之二的时间投入到体育事业里。          记痛过,哭过,想离开过,也拼过,狠过,没有放弃。          终究是苦尽甘来了。          黑眸里映着那片鲜红,星光落入眼中闪耀出晶莹的泪花。          哭了。          因为骄傲,因为满足,没有愧对自己所有的青春年华。          很好。          所以笑中有泪……

  余妈妈余爸爸哭了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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